Venlafaxine.

• Sight19

电话铃声响起，划破了寂静的长夜。

Mark揉了揉眼睛，接起来：“你好，这里是Siwat Jumpongkul。”

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，似乎在犹豫。呼吸声沿着话筒拂过耳朵，Mark一下子醒了酒，像电流从背脊滑过，手指颤抖要按下结束通话键，却怎么也按不准。Park开口了，“小Mark······”

  手机重重摔在地上。

  “对不起······我的确，最开始只是想和你上床而已······”Mark愣愣地望着手机屏幕，那串数字曾经烂熟于心，那个人曾经亲密无间。他说过愿意等，等自己长大，等自己接受······泪光很快涌上来，Mark狠狠咬住下唇，抱着膝盖发抖。

“我没有把这份感情放在心上过，我敷衍，我开脱，我忽视你，我伤害你。对不起Mark，我不会再这样了，是我没有想到，对我来说你是不一样的。那天······我······我很抱歉，我太不理智了，请——”

“Forgive me.”

他是个自负轻佻的人，骨子里生长着那种来自美国人的高傲与对感情的不屑一顾，早该知道的。具备着混血儿俊朗自然的外貌优势，Park在圈子里向来以能玩出名，为什么那时候的自己像被蒙蔽了眼睛，什么问题都没有看到，只信了那张描绘美好未来的嘴，信了那些说烂了的情话。

这些道歉，这些真实的悔过，不过昭示着当时的荒唐。那么像一记重而又重的耳光，嘲笑着所谓的真心。

“那时候你说，”Mark望着前方，那里是暗夜，是漆黑的虚空，“ 你们都是一样的。”

他的声音破碎而喑哑，几乎不成调子。漠然地，把手机用全部的力气扔向墙壁，看着最后的光亮倏地熄灭。

你没有回来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你没有回来，有坏人来欺负我了，你没有在。我又哭了，你也还是没有回来。你在干什么啊，你不要这个家了吗，还是抛弃了我。

Mark把酒杯在桌腿上轻轻磕碎，玻璃断裂的声音在黑夜里清晰得让人害怕。Mark却不怕，摸索着找到碎片，握在掌心，一用力，黏糊糊的血液流出来。他脱力地靠在桌子边，眼泪一滴一滴砸落在地上。

我要怎么留住你，你说！我要怎么留住你？

门锁轻响，灯光亮起之前，Mark狠狠抱住归人，吻上他的唇。

• Sight20

Mark吻住Best的时候，Best下意识用胳膊挡了一下，被Mark抓在了伤口上。

“嘶——”Best没忍住倒吸一口冷气，不过他顾不上这个，揽住Mark的脊背，把他带到自己怀里抱住，“别怕。”

Mark靠在Best肩窝，嗅着Best颈侧淡淡的香水味。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，不明白为什么Best总是能那么轻易地洞察他的恐惧。不过，“你胳膊怎么了？”说话间他拉开一些距离，Best身上的纱布就晃眼得厉害。“出什么事了？”Mark连忙问，Best摸了摸他的头，弯腰换好鞋子，冲Mark笑了笑，“今天忙到很晚，事情做完以后急着回来，路上不小心出了点意外。已经包好了，医生说不是大事，三天就能好。”

Mark低了低头，他又怎么会不知道Best轻描淡写带过去的“急着回来”是为了什么。

“怎么了，”Best走到Mark跟前，托着Mark的下巴，抬起来，拇指蹭了蹭Mark的脸，“干嘛一副要哭的样子。”

Mark瘪瘪嘴，用指尖点了点Best颧骨处的小擦伤，“这儿······”Best没所谓地笑了笑，“小伤不用管。”他拉着Mark往里走，解释着，“我本来只想打电话试一试你有没有好好睡觉，担心你又睁着眼睛不休息。结果你关机了，我就有点心急。”

话刚说完，Mark踮脚，用嘴唇碰了碰那道血痕。

他伸出手，紧紧抱住Best，心跳得那么快。那些委屈、悲伤和恐惧，在他们呼吸同频的时候，被轻轻掩盖起来。

手心的血慢慢的晕开在Best后背的衣服上，Best一愣，松开Mark，惊愕的看到Mark满手鲜红。Best狠狠咬牙，心里已经明白了七七八八。他摸摸Mark的脸，看着Mark湿漉漉的眼睛，笑着问，“给你处理一下好不好？”

Mark顺从的点点头，看着Best给他清洗包扎。把药棉贴在手心，纱布裹紧那只漂亮得让人赞叹的手，Best低着头，沉默了很久，Mark终于感觉到一种温热，透过纱布渗到伤口上，蛰得发痛。

Best主动牵住Mark的手，把他领到卧室，盖上被子，掖好被角。Mark只把一双眼睛露在被子外面，嘴上说着“你去睡吧你去睡吧”，眼睛里却是真真切切的挽留。

“没事，等你睡着我再走。”Best没松开Mark的手，背靠着床沿坐下了。

Mark从没有和别人如此相近的共度夜晚，心里多少有点紧张。但不一会儿，他就睡着了。第一次没有噩梦没有失眠，沉沉的进入梦乡。

有Best在，恐惧就不再来。

• Sight21

小砂锅里飘出袅袅的蒸汽，Best穿着小熊图案的挂脖围裙煎鸡蛋。Mark刚睡醒，揉着眼睛从楼上走下来，迷迷糊糊顺着香气向前走，撞上了Best的背。Best唇角勾起来，笑容还没完全绽开，就被Mark从身后抱住了。

早晨的，热乎乎的，带着Mark味道的，第一个与阳光有关的拥抱。

Mark把脸埋在Best肩颈，鼻音拖着，“早啊——Best。”

Best真想揉一揉这个人的头发啊，可是，“鸡蛋要焦了哦。”

Mark勉为其难地松了松胳膊，Best趁机把鸡蛋翻面，“今天没有工作，怎么不多睡一会？”

“啊，你说这个啊——”Mark说着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，“因为要和Best好好吃一顿早饭呀。”

Best笑着应他，“你要是喜欢，我每天做给你吃。”

Mark黏在他背上懒懒地笑，伸手在Best脸上捏了捏，“请继续保持。”

保持什么呢？Mark没有讲出来，但隐隐约约的，两个人好像都清楚。

保持做早饭，保持开心，保持······在一起。

Best把鸡蛋起锅，白粥盛在碗里。此时此刻，他放在心里，珍之重之的人就在他的身边。他对自己说，请继续保持——

我们在一起，互相陪伴就足够。哪怕只是依赖与被依赖，又有什么关系。这样就够了啊。爱不就是这样吗，陪伴、尊重；包容、爱护。

Best端起盘子，手里满满当当。突然手上一轻，Mark一手揉着眼睛一手端着碟子，和他并肩走到餐厅。Best刚准备把鸡蛋吃掉，就发现另外一把叉子也伸过来。“好吧，给你吃，”Best根本没脾气，把碟子往Mark那边推了推，只当Mark想“抢走”自己的食物。听说别人碗里的东西很好吃？好像是有这个说法。这样想着，Best看见Mark并没有收手，笑意盈盈地看着他。Best好像明白过来了，用餐刀把形状完美的煎蛋划成均匀的两半，拨一份到Mark盘子里。

Mark眼睛弯了弯，叉子在抢来的煎蛋上戳了几下，低头盯着盘子，动作顿了顿，“Best，我想······和你接吻。”

抬起头，他松开手里的餐刀和叉子，盘子上响起清脆的碰撞声。Mark走到Best面前蹲下来，弯着眼睛笑，“我要和你接吻，就在现在。”

• Sight22

四周是黑的，什么也看不清。

电子屏亮着，在暗中投射出冷漠的光。

“做出选择吧。”

Best沉默了一会，近乎麻木地说，“好。”

多少回了？第几次？他想不起来这是第几次了。像是一个逃离不了的死循环。

每一次，他投身其中，又置身事外。结局有两种，可Best从来都只选一条路——

“Show hand.”

我为你一败涂地。为你丢盔弃甲。

视野变成灰色之前，他感到眼角湿润。

我不想离开你，我只怕，下一次再见到你，我已经不再是我。

Best想起那些话，那些眼神，那些泪水，那些相伴的清晨与黄昏。

“帮帮我。”

“我相信你。”

“带我回家吧。”

“我有病。”

“Best。Best、Best······”

“请继续保持。”

都会被忘记。

尽管我，很努力了啊。

Best看见Mark的目光好像穿过屏幕，温柔又悲伤的掠过自己身上。真是奇怪，明明是不同的纠葛，却总通向同一个终结。

只有我，只有我的眼泪，曾经染在你衣袂。

• Sight23

 Best睁开眼睛，四周是漆黑。反常的，这次电子屏并没有亮起。

寂静里，只有沉沉的黑暗。他在等一个结局。

“咚咚，咚咚”，脚步声响起来。在无边的寂静里，清晰得像踩在心上。

······脚步声？

门被狠狠推开了，光线倾泻进来，明亮与他的男孩同在。

真的是他的Mark，浅粉色立领衬衫，纯白的西装，漂亮的卷发。他本该出席了活动，正面临着危险的暗潮。可他没有。

Mark，他的Mark，因为奔跑正在喘着气，他走过的地方留下光的足迹。Mark走到他面前，望着他的眼睛像星子一样迷人温柔。

“你来了。”

“对，我来了，”Mark冲他笑，俏皮地眨眼，“我放了主办方鸽子。”

“为什么？”

“来找你。”Mark把额头抵着他的，亲吻他的鼻尖，“我怕你会害怕。”

Best听见Mark在他耳边呢喃，声音缱绻，像相思了百年：“我不要完美结局。我不要通关。我不要结束游戏，我只要你。

“只是你。”

Mark抬起Best的下巴，奉献给他一个真实到疼痛的亲吻。

“他们把你关在这里了，在这个黑屋子里，用我的安危要挟你，对不对？只要你show hand，然后输掉，我就可以打出完美结局。但我想清楚了，从来没有这样清楚，Best，我愿意放弃一切。我找到你太容易了，因为游戏运营以来，从没有玩家会想到选择这条路，因此路上根本没有人设防。没关系，我来走这条路。”

“从今以后谁都不能关着你，谁都别想伤害你。你只能被关在我心里。”

“即使······你只是NPC······”

Best听着Mark的告白，逐渐失去了意识。